关于反映和建构的矛盾
反映和建构的矛盾
在过去我一直认为,我在将来是能够有能力将脑海中浮现的画面,无论是一幅完整画作的画面还是一个单体的 turnaround,去直接反映到纸上的,我认为我将来终究会有那个能力。
因此,我在当下进行绘画训练时,都尝试直接把脑袋里的东西反映到纸上。我更在避免自己去“建构”,如果发现自己在建构,我就感觉不舒服。这里的“建构”是指,例如画透视图时从基本的立方体和圆柱体去逐渐合并或切削,以建构出所要的物体;或者创作草图时,先画一个粗略的草图,或先把人体的骨架搭起来,然后再去迭代这个草图,在骨架上添加人体的细节、服饰等。
但恐怕我的想法可能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。关键在于:“反映”是拥有大量建构经验后自然而然发生的现象。是的,反映是一种现象,其本质上,仍旧是走了这样一个建构的过程的,只不过经验丰富者能将这个过程做到出神入化,完美且精确,几乎完全在内心完成,从而看上去就像是直接把脑海中的所想画的东西直接落实到纸上。
在脑科学或神经科学上也有支撑此观点的论据。脑科学告诉我们,我们认为记忆是完美无缺的,但记忆实际充满纰漏,缺失细节。只有当我们尝试把记忆中的每一丝细节都挖掘出来时,才会真正意识到这一点。脑海中形成的图像和 3D 模型,终究是来自于记忆的,因此,它们自然也是充满纰漏,缺失细节的。
关于细节的回忆,是能够通过训练改善的,而这种改善,是领域特定的。但我认为,即使大师们脑中图像最原初的模样也是充满纰漏、缺失细节的,他们能够利用已有的经验——无论是绘画经验还是积累的视觉素材库——去为脑中这个原初的、有纰漏的图像做填充(当然,这里不存在一个真正的“原初”图像,特意分成两部分是为了便于理解)。
插一句嘴,GPT 称,结构、概括模型的记忆,细节识别,图像记忆等,都是可以训练的,这个真的能够让脑子里的图像更加清晰。训练方式包括:
- 复盘自己的画的结构
- 短时间记忆和默写参考图
- 做“设计记忆训练”(如今天看 10 种袖口样式,明天尝试回忆和变形)
- 使用语言描述图像(语言性编码,如“N 头身,手肘在肚脐高度,头肩同宽”)
但话又说回来,即使是大师,除了像金政基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天才型选手,他们下笔时也不敢说每一根线条都完全符合需求吧?他们同样要经历迭代的过程,即这里所说的建构过程。只不过他们无论在脑中还是手上,都把这个过程做得飞快,这同样是经验的结果(说不定,金政基同样是如此呢?),是用领域知识填充记忆的空白。
不过这里不是做科研,而是要看理解这一点后对我的实践有何影响。既然明确反映是一种现象,是把建构过程内化的结果,那我实际操作时,就不必在当前去追求所谓的“反映”,也不必为自己进行建构而感到羞愧,或感觉在浪费时间、影响效率。
实际上,绘画本身就是一个先产生粗糙的草图,然后对它进行不断迭代、优化的结果。至于这个粗糙的草图如何产生……这实际上是一个更抽象的话题,就像问“我是如何学会说话的”,这里不讨论。
总之,我是说要对“建构”保持宽容,承认它是一种必要的过程。即使它在短期内看似影响效率,但这个过程本质上是无法跳过的。长期来看,我终究能把这个过程很大一部分内化,从而提高工作效率。
这里的论断,同样肯定了所谓“改画”练习的必要性:对着别人的画作看出问题并修改,这本身也是一种建构能力的训练。
反映和建构这一对矛盾,在各种创造性实践的领域均会遇到,写作,编程,我们都感觉脑子里想的东西完美无缺,想要直接把它给反映出来,但放到实际上呢?还是得循规蹈矩地来。但等你成为领域专家后,你再去实践,从别人眼里看起来,你就是在反映。
GPT 指出,可以研究 chunking 和 pattern completion,但实际上 chunk 就是一种可操作的 pattern。这点我还得更多实践经验……
再话说回来,我的PBL的研究型项目,它交付出笔记,但它在我脑子里所交付的,就是chunk。chunk是我脑子里的东西,技法,概念,结构,姿势,笔记是chunk的外显的形式。
chunk是可再分的,但有的chunk再分下去没有任何实践意义,就实践上来说,可以把这些chunk认为是原子的,但现在是原子的chunk,在将来更深化的实践中,可能不再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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